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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一章新官上任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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卯時,門外鑼鼓聲,炮仗聲炸響一片。白九兒將身子弓了弓,埋頭於枕子下,任外頭聲振屋瓦,鳥獸齊飛,我自不動,穩若泰山。

身上的羊毛毯子一掀,還是十二月飛雪的季節,白九兒猛烈打了個哆嗦,立馬精神了。她慢悠悠地爬起來,盤腿坐在軟榻上,將目光一拋。

似乎沒察覺到她眼底的幽怨,小芽揪著羊毛毯子依舊笑得如沐春風,月牙似的眼睛彎成一條縫,喜滋滋地看著白九兒:“寨主,今天可是你走馬上任的第一天,怎麽還賴在床上?”

白九兒將眼珠轉了一轉,努力翻了個白眼:“什麽寨主,我可是良家的女子,休要我再和老頭同流合汙。”

前幾日前,古老怪突然良心發現,召集了盤風寨全體上下,說是要金盆洗手,眾人一陣惋嘆,皆垂頭不舍。

白九兒一度哽咽,眼眶晶瑩,抓著他的雙手,顫巍巍地開口:“老頭,你終於要改邪歸正了!”

古老怪點了點頭,拍著她的肩膀道:“這行業越來越難混了,我年歲大了,也該找個地方享享清福,盤風寨以後還得靠你來發揚光大。”

白九兒的小巴“哢嚓”一聲掉在地上,自此繼承了古老怪光榮神聖的衣缽。

適才,白九兒又搓了搓眼睛,同小芽問道:“老頭呢?”

小芽應道:“說是江南一帶氣候溫潤舒適,老寨主早早收拾包裹游山玩水去了。”見白九兒面上一喜,已然蠢蠢欲動。她又不緊不慢地補上一句,“老寨主走時特意吩咐了阿桐,要好好保護寨主。”

話音剛落,阿桐一聲幹咳在屋外適時響起,白九兒頓感頭皮一陣發麻。她幹笑了兩聲,將心思一轉,開口道:“叫山腳埋伏的兄弟都回來休息,我頭一天上任,便怠工好好慶祝他三日。”

小芽有些吃驚,瞪大了雙眸看她:“如今已近年關,歸家走親戚的尚多,若無人埋伏,豈非放飛了好多鴨子。”

白九兒深惡痛絕,小芽那麽單純的孩子,思想被老頭生生塗炭了。她擺了擺手指:“這是我的計策,盤風山古老怪的名聲多響?這些年除了些膽子長毛的人躍躍欲試的前來受辱,別人誰敢走這盤風山的捷徑?我們索性大開城門,吸引些鴨子進來,等養肥了,將城門一關再吃也不遲。”

這耍心眼的計謀,小芽聽得雲裏霧裏,可一聽有鴨子吃,自然立馬點頭,欣喜地下去吩咐。

白九兒見她合了房門離去,一頭栽進枕子裏,苦思這三日如何脫身。

等到日上三竿,小芽把門已叩響了三遍,說是已備好酒宴,就等她開席。

白九兒才不緊不慢的起來,她向來散漫,梳洗也是隨意了事。將頭發隨意一綰,插了支木簪,粉黛皆未施,裹了件黑色的鬥篷,便起身推開門,不打仔細瞧,還以為是個俊俏的男娃娃。

明明是晌午,白雪映得一片光亮,眼前卻猶如一面黑壓壓的墻堵著,白九兒定睛一看,才瞧清是身材魁梧的阿桐,他抱著一把大刀慢悠悠地轉過身來,面上神情異常嚴肅,鏗鏘有力道:“寨主去哪!”

白九兒嚇得心跳上三跳,探著足尖將步子往外挪了挪:“今日日頭高照,我想出門走走。”

阿桐扭頭望了眼外頭鵝雪飄飛,同白九兒點了點頭:“地上路滑,我隨寨主一道走走。”

白九兒前頭小步輕盈,阿桐後頭亦步亦趨。白九兒甩手飛銀針,阿桐紮步舞大刀。白九兒閃身躲上樹,阿桐大刀揮樹倒。白九兒飛檐走壁上屋頂,阿桐振臂一揮瓦片飛。

白九兒一陣默哀:阿桐很強悍,被老頭下了令的阿桐更強悍。

阿桐五大三粗,一身蠻勁,孔武有力,武功是寨子裏頭數一數二的,白九兒有了自知之明,知道甩不掉他,也不過多掙紮,轉悠了幾圈,就索性繞去前廳烤火。

前廳擺了酒宴,自然熱鬧,盤風寨的兄弟都被古老怪教唆成了酒鬼,無食無肉又如何?只要有酒,把酒言歡,無酒不歡。

白九兒蹲著身子在爐子邊烤火,盯著他們從午時喝到酉時,盯得兩眼發澀,也不見一人喝得倒下,反而執骰子劃拳,興致高漲。

見她精神萎靡,小芽蹦著跳到她的身邊,兩只眼睛炯炯有神,推了推她,周圍有些嘈雜,她便嚷道:“寨主可是困了?要不要早點回去歇息。”

阿桐豎著耳朵,聽她這般說,正要抱著大刀走來。

白九兒虎軀一震,立馬彈跳而起:“誰說我困了!拿酒喝起來。”話音剛落,那廂兄弟們端著酒壇子紛紛湧過來敬酒。

白九兒的酒量算是不錯,可跟他們一比,還是相去甚遠。這酒被燙得又醇又烈,幾壇酒下肚,白九兒已是腿腳不穩了,她正動作艱難地爬上桌子要和人拼酒,屋外忽然闖進個人稟告:“寨主,剛有兩個姑娘闖寨,被看守的兄弟抓了,當如何處置?”

古老怪曾定下規矩,做這行的,頭可斷血可流,唯有尊嚴不得叫人踐踏!但凡有瞧不起盤風寨,敢來闖寨的,定要讓他豎著進來橫著出去!

他把這話一放,年輕氣盛的不是沒有,來闖寨的下場多半很羞辱。有了前車之鑒,近年來倒沒有人再敢來放肆,頂多在山腳下挑釁挑釁罷了。不想今日倒來了不怕死的。

白九兒腿腳一軟,差點跌下桌子,索性盤腿坐在桌上,大著舌頭絮絮叨叨:“如今的姑娘都那麽英勇了?山底下放行,還非得闖到山上來找事?”

稟告那人小心翼翼地揣摩她的意思:“依寨主,可是要給她們個下馬威?讓她們不敢這麽放肆!”

白九兒倒沒答應,只是揮了揮手:“讓她們進來。”

說話間,便有兩位弟兄推搡著兩位女子進來。白九兒瞇著眼睛,仔細一瞧,卻不是自己想象中的一身凜然的俠女。特別是走在前頭的,黑發綰髻,鬢間別釵,一身繡花的緗色小襖,縞素襦裙,身形柔弱,怎麽看都是滿身書卷氣的小姐。

白九兒咳了兩聲,清了清嗓子,正待開口。忽然有一人在後頭叫囂:“你們好大的膽子!我們寨主上任的大好日子,還敢闖寨挑釁,真是活膩了!”

許是被他兇神惡煞的語氣嚇到,為首的女子小臉一白,身子顫悠,猶如弱柳扶風般搖搖欲墜。後頭那女子面色倒平靜許多,急忙上前一把攙扶住她。

盤風寨的兄弟向來粗野慣了,那麽嬌滴柔弱的美人,也是不懂憐香惜玉,白九兒不由厲聲斥責:“那麽兇做什麽?本寨主頭日上任,來者皆是客,同飲一杯酒,算作朋友便是!”

她這一言,後頭立馬噤聲一片。那女子終於找準了寨主,聞言顫巍巍地擡眸望向白九兒,目光盈盈,柔若秋水。

四目交接,她身子又是一顫。白九兒不由納悶:難道自己關愛的眼神太有殺傷力?

緊接著她身旁那女子也望了過來,臉色瞬間變了一變。只聽那位柔弱的姑娘低吟:“母親……”

白九兒被口水一嗆,咳聲連連,憋得一張小臉通紅,攀關系有這樣的麽?她看起來有那麽大年紀麽?

白九兒有些憤憤:“本寨主尚且還待字閨中。”

那女子又被白九兒說得小臉一紅,垂下頭去:“寨主同過世的母親長得十分相像,是錦兮冒昧了。”

這話聽著總覺得有些別扭,白九兒擦了把冷汗,開口道:“那還真是碰巧。既然如此,你們便留下一道慶祝本寨主上任,待舉杯暢飲一番,一會我再讓兄弟們送你們下山。”

一聽“下山”二字,錦兮神色不由一變,張口就道:“不必,我們是來闖寨的。”

話音剛落,她們二人便被團團圍住,鬧哄哄地扣押著扔進了牢房。

經此一鬧,白九兒酒勁上來,醉得頭重腳輕,由小芽晃晃悠悠地扶回了屋裏躺下。

盤風寨的酒都是自釀的,酒醇味烈,後勁也大,白九兒在床上躺了一天一夜,要不是肚裏無食,餓得厲害,恐怕還醒不過來。

見她狼吞虎咽地席卷了一桌的食物,站在一旁的小芽吞了吞口水,開口提醒:“寨主看起來已無大礙,可要去審問審問牢房裏關押的二人?”

白九兒正抓起一只雞腿要往嘴裏送,聞言不由楞上一楞,才想起先前闖寨一出。她挑著眸子看向小芽:“你覺得那二人有闖寨的本事?”

見她牢牢盯著雞腿,雙目放光,白九兒閃著眸子,狡黠一笑,起身拿著雞腿在她面前晃上一晃:“找點事給阿桐忙忙,這只雞腿就歸你,如何?”

小芽的眼珠子跟著雞腿轉悠了幾圈,忽然張嘴一口咬住雞腿,連連點頭,心滿意足地蹦跶著出了屋子。

白九兒透過門縫,瞧見阿桐很快被支開,才偷偷溜出房門。用了輕功,步履飛快,片刻間便到了牢房外頭,看守的人倒好打發,白九兒吩咐了聲,就去外頭轉悠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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